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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四十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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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四十八

因豫章周家來了人, 知縣和知縣娘子都去了正廳,在此之前,伏危與錢幕僚原要告辭, 知縣卻讓他們先留下。

大概過去小半個時辰,知縣讓人喚來了伏危和錢幕僚。

知縣娘子則繼續招待女客。

她的臉上依舊笑盈盈的,看不出什麽半點情緒變化。

但書房中的氛圍卻是嚴肅異常。

錢幕僚是跟著周知縣從周家出來的,自是知道周知縣那些讓人寒心的過往。

本想問本家的事,但看了眼伏危後,卻欲言又止。

周知縣看穿了他的心思,無所謂的道:“伏先生又不是外人, 再說也不是什麽秘幸, 無需遮遮掩掩, 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。”

所以入了書房後便問:“大人, 本家四年都沒有音信傳來,今日怎忽然派人來了?”

周知縣面色平淡的道:“聽說祖父快扛不住了, 讓我回去一趟。”

錢幕僚有些驚訝, 但旋即想到老太爺都已經八十六的高齡了,壽終正寢也實屬正常。

老太爺以前倒是對知縣大人這個孫子有幾分愛護, 快熬不住了, 自是想讓兒孫都在旁。

“大人可要回去?”錢幕僚問。

伏危在武陵的時候, 對各地世家都各有了解,對豫章周家也大概清楚一些底細。

雖知道,但還是安靜在旁。

周知縣點頭:“祖父病重, 作為兒孫自然要回去, 周家那邊也已經打通好關系了, 給我上報了一個月的假。”

伏危聞言,不找痕跡地蹙了蹙眉。

現在是元月, 一個月的假,待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二月。

阿瀅曾說過,北邊冰消雪融之時就是動亂之時。

豫章臨近南北兩地之界,北邊先亂,不知是否會受牽扯。

周知縣能把他喊進來,便說明此次前去,他也會隨從。

他並非擔心豫章也會禍亂,又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,他擔心的是北邊亂,豫章會受牽扯,周知縣有可能會被留在豫章。

畢竟,周知縣未做知縣前,在軍中也小有名氣,若是真亂起來,周家會留下他做士前卒。

“玉縣要留一個人看守,錢先生在玉縣替我看管著,大事派人送信到豫章,一般事情就直接做決定,而伏危隨我回去。”

說罷,環視了二人一圈,問:“你們可有什麽異議?”

回豫章,並不是什麽好事。

但若是回去尚且可以爭一爭,錢幕僚自然是想回去的。

可卻也知道自家大人早沒了爭的心思,且伏危不過才進衙門一年時間,讓他來決斷衙門的事情也不大妥,他留下才是最妥當的安排,並非是大人偏心。

錢幕僚一拱手:“在下沒有意義。”

伏危也是一拱手,應了聲。

周知縣點頭,繼而吩咐道:“大後日出發回去,接下來就莫要休息了,這兩日抓緊時間安排好各種事宜,就多辛苦你們了。”

“等會用完中食後便回家去休息,下午再來上值。”

說罷看向伏危:“你留下,我有幾句話要與你說。”

錢幕僚退出去後,周知縣對伏危道:“你若是不願與我同去的話,不用在意,直說就行,畢竟先前蒼梧那邊的信,只說在蒼梧能保證護著你。”

周知縣不知霍家與伏家的有天大的恩怨,自是也不知霍太守也視伏危為眼中釘。只認為是霍敏之一人與伏危有抱錯的恩怨。

伏危問:“若是大人升遷,難不成還要留在下在玉縣?”

周知縣:“自是不會。”

伏危便淺笑道:“那在下自是不可能一輩不出蒼梧的。”

周知縣聽到他的話,笑了。

“如此,自是最好。”

讓伏危先行離開後,周知縣往椅背後一靠,長籲了一口氣。

離家四年有餘,想起離開前發生的事情,這次回去未必是好事。

*

在縣衙後院用了飯後,便各自回去了。

與錢幕僚話別後,夫妻二人並肩而行歸家,路上,虞瀅詢問:“豫章來信,知縣大人可是要回去了?”

伏危微一頷首,語氣徐緩無奈:“我隨著大人一同去豫章。”

虞瀅默了片刻,並不意外:“什麽時候去?”

伏危察覺到她平靜的反應,似乎早已經知曉,側目看了她一眼,終還是什麽都沒問。

早已經決定順心而為,便不會再去糾結她還能預知什麽。

“兩日後去,如若是無意外就是一個月,若有意外……”他頓了頓才繼續道:“我回來得晚,你好生照顧自己,萬事小心。”

虞瀅點了點頭,溫聲道:“我省的,等下個月再去最後一趟郡治,我便不去了。”

太守夫人年節回了娘家,等月底才回來。她時間早已經安排好,自是不能亂了去郡治的時間,所以只能等到下個月去給太守夫人看診,再與她說此事。

“等三月一過,便給餘家提個醒,就說是我從豫章那邊得來的消息。”伏危提醒。

虞瀅點頭:“成,讓他們多準備一些糧食。”

現在說就太早了,天下大亂這事,在時下只他知,阿瀅知,絕不能再告訴第三人。

多一人知道,就更加兇險難測,估計不到大亂,他們便會被冠以妖言惑眾或亂臣賊子的罪名,禍及全家性命。

歸至家中,伏危便與母親,以及大兄大嫂說了要去豫章的事情。

聽到伏危要隨知縣大後日去豫章,原本高高興興過年節的幾人,臉上的笑意瞬間停滯。

羅氏神色恍惚道:“怎麽這麽突然?”

“周家老太爺快要扛不住了,讓各地兒孫都回去,大人自是也要回去的,錢先生得留下主持大局,大人只得把我帶去。”

“可豫章離武陵不過兩三日日程,若是那人再對你行兇,那、那可該如何是好?”

羅氏一想到這個可能,臉上和眼中都盡是滿滿的擔憂,害怕。

她一開始對這個孩子是血濃於水,骨肉至親的虧欠,漸漸地,感情漸深,虧欠變成了母子之間的親情。

未出行卻已然百般擔憂。

伏危溫聲寬慰母親:“此行是隨著大人同行,吃食住行幾乎都在一處,若是他敢動手,便是行刺朝廷命官,有謀逆之心,就是霍太守也保不住他,甚至會被他所連累。”

沈吟一息,又繼續道:“或許還怕被連累,從而約束其子,母親莫要太過擔心,我有自保能力。”

羅氏張了張口,還想說什麽,但也明白身在其職行其事的道理,最終還是閉上了嘴,點了頭,囑咐:“你萬事小心。”

伏危應了聲。

伏危下午去上值後,羅氏則拿出先前虞瀅給送她的皮毛縫袖套。

溫杏問她怎忽然做袖套,羅氏應道:“豫章的天氣比不得四季如春的蒼梧,那裏現在或許都在下雪,衣服是趕不及了,我只得趕個袖套,再在他鞋子裏邊加一層皮毛禦寒。”

給伏危收拾東西的虞瀅聞言,立刻出去給伏危買厚實的成衣。

初二有很多鋪子還沒開門,找了很久才尋到一間成衣鋪是開著的。

沒來挑,要麽大了要麽小了,不然就是料子差的。

好在手中銀錢寬裕,年前都做了兩身厚實的新衣,因伏危年前隨著知縣去郡治,在太守面前露臉,故而都是用好料子做的外衫。

此次去豫章周家,肯定是不能讓人看低的,得準備好的衣裳。

她沒要粗糙的外衫,就只賣了幾身厚實的中衣。

路途遙遠,像這樣的天氣,大概要小半個月才能到,途中也未必有時間洗衣,只能給他多準備幾身裏邊的衣裳換著穿。

除了穿的吃的,還有銀錢,虞瀅也得給他備足了以防萬一。

取出兩條金條,用布包裹著,找大兄用斧頭背面捶了幾下,打成了寬片,回屋再用剪子,用力剪成了一小塊一小塊,好方便他花使。

金子都縫在了他的衣服夾層中,用來防身,銀子和銅錢則是用來花使。

出門在外,花銷總是會大許多,不僅僅吃穿用度,就是求人差人辦事都要用到銀子。

且他在豫章待得久,虞瀅便給他準備了二百兩碎銀和兩貫散使的銅錢。

銀子外,還有磨碎的藥材,只需用熱水小煮一下便可用,藥效雖不及熬的湯藥,卻也能解燃眉之急。

伏危或許他自己一輛馬車,又或是兩人一輛馬車,不管那樣,能裝多少是多少。

出個遠門,只兩日時間來準備行囊,是不夠的,但也沒法子了。

這兩日伏危很忙碌,在晌午都是虞瀅送飯過去的,晚間也是很晚才回來。

兩日一晃而過,便到了伏危出行的日子。

初五一早,馬車便先來接伏危,隨後才到衙門與知縣的行伍一同出發。

兄弟二人把行囊搬上了馬車,伏震把伏危送去衙門。

此行伏危把伏震留下,話雖說是家中總需要個男人留下,不然宵小見家中都是老幼婦孺,指不定會動歪心思,但這只是其一。

其二則是怕會有民亂,家中都是老幼婦孺,伏震留下能護著家裏。

大家夥對伏危相互交代了一些話後,虞瀅把他拉到一旁囑咐:“你一定要記得金子藏在哪幾件衣服中,可別丟了。”

“還有,周家是個龍潭虎穴,你小心些。還有霍家,你也提防著他們父子尋你的麻煩。”

伏危唇畔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:“我都記在了心裏。”

虞瀅點了頭,然後拿出了裝有平安符的錦囊:“我與阿娘去給你求的,我以前是不信的,但你知道的,我現在不信也得信了,所以這平安符你切記時時戴著。”

伏危接過錦囊,收入靠近心口的懷中,應:“我會時時刻刻戴著的。”

她所囑咐的,他都一一應“好”,沒有半分的不耐。

哪怕有許多話要囑咐,但也怕誤了時辰,只得停了下來。

伏危上了馬車,掀開帷簾,聲音溫潤柔和地與阿瀅,與家人道:“天冷,都回去吧。”

他雖讓他們回去,但他們還是停駐在巷口前望著馬車離去,漸行漸遠。

虞瀅望著馬車離去,心頭越來越空落落的。

他才走,她就已經舍不得了。

也不知他們夫妻要等到什麽時候能相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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